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万历四十五年春,扬州城笼罩在绵绵细雨之中。"醉仙楼"后院的厢房里,苏三娘躺在雕花大床上,面色蜡黄,呼吸微弱如游丝。这位名震江南的青楼老鸨,此刻已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。
"娘,药熬好了。"柳如是捧着青瓷药碗轻步走入,裙裾拂过门槛,带起一阵幽兰香气。她年方二十,眉目如画,是醉仙楼的头牌清倌人,也是苏三娘唯一的义女。
苏三娘艰难地撑开眼皮,浑浊的目光落在柳如是脸上,嘴角扯出一丝苦笑:"没用了...如是,把门关上。"
柳如是依言而行,转身时发现苏三娘已从枕下摸出一本泛黄的册子,封面上用朱砂写着"牡丹录"三字。
"这是..."
"二十年来醉仙楼所有恩客的名册。"苏三娘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有力,"但里面记的不只是风流债,而是..."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,帕子上顿时绽开一朵血花。
柳如是急忙上前扶住她:"娘别说了,先喝药。"
苏三娘推开药碗,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柳如是的手腕:"听好...这册子用《牡丹亭》戏文作了密语,只有知道解法的人才能看懂。其中...其中记着..."她的声音越来越低,柳如是不得不俯身贴近。
"建文遗孤...朱允煌...你是..."
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。苏三娘脸色骤变,猛地将册子塞进柳如是怀中:"快走!从密道走!他们来了!"
几乎同时,房门被一脚踹开,三名黑衣蒙面人持刀闯入。苏三娘不知哪来的力气,一把推倒烛台,火苗瞬间窜上纱帐。
"娘!"柳如是惊呼,却被浓烟呛得睁不开眼。
"记住...第三十三出'冥誓'...钥匙在..."苏三娘的声音淹没在火焰爆裂声中。柳如是含泪咬牙,抱起册子冲向墙边的仕女图,按下画中美人手中的玉簪——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密道机关。
墙壁无声滑开,柳如是闪身而入的刹那,回头看见一把钢刀刺穿了苏三娘的胸膛。
密道潮湿阴冷,柳如是抱着名册在黑暗中跌跌撞撞。苏三娘最后的话语在她耳边回荡:"建文遗孤...朱允煌...你是..."她是谁?那名册又藏着什么秘密?为何会招来杀身之祸?
两个时辰后,柳如是出现在城西破败的关帝庙中。她点燃半截蜡烛,颤抖着翻开那本"牡丹录"。册子内页密密麻麻记着日期和人名,每段记录旁都标注着《牡丹亭》的戏文段落。
"甲申年三月初五,黄公子,纹银百两,第十出'惊梦'..."
"乙酉年腊月廿二,李大人,东珠一串,第二十四出'拾画'..."
"丙戌年中秋,黄公子,和田玉佩一枚,第十二出'寻梦'..."
柳如是自幼随苏三娘学《牡丹亭》,对其五十五出戏文倒背如流。她很快发现,这些标注并非随意为之——若将每段记录旁的戏文段落首字连读,便成了一句暗语:"惊寻冥言,园中柳,湖石下"。
"这是...藏头诗?"柳如是心跳加速,继续往后翻找与"黄公子"相关的记录。这位"黄公子"在名册中出现频率极高,从万历二十五年到三十三年,几乎每月必至。
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,一行小字让她如遭雷击:"吾女如是,实乃允煌骨血,建文一脉,慎之重之。"
烛火剧烈摇晃,柳如是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册子。她是前朝建文帝后裔的女儿?那个"黄公子"就是朱允煌?史书载建文帝在靖难之变后下落不明,难道他的血脉一直隐藏在烟花之地?
突然,庙门被猛地推开,寒风裹着雨丝卷入。柳如是慌忙将名册塞入怀中,抬头看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站在门口。他约莫三十岁,穿着粗布短打,腰间别着一把无鞘的破刀,满脸胡茬上挂着雨水。
"这位姑娘,雨大借个地方躲躲。"男子大大咧咧地走进来,目光在柳如是脸上停留片刻,咧嘴一笑,"哟,还是位天仙似的小娘子。"
柳如是蹙眉后退,手按在怀中的名册上:"此地简陋,公子请自便。"
男子却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,身上的汗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:"小娘子一个人在这破庙里做什么?莫非是等情郎?"
"请公子自重。"柳如是冷着脸站起身,却被男子一把拉住手腕。
"急什么?聊聊天嘛。"男子嬉皮笑脸地说,"我叫黄天霸,江湖人称'霸刀'。小娘子怎么称呼?"
柳如是挣脱不开,正欲呵斥,忽听庙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。黄天霸神色一变,猛地吹灭蜡烛,捂住柳如是的嘴:"别出声,是锦衣卫。"
透过破败的窗棂,柳如是看见十余个身着飞鱼服的身影正在雨中搜寻。为首的男子面容阴鸷,腰间悬着一块鎏金令牌。
"莫沧州..."柳如是倒吸一口凉气。这位锦衣卫千户的凶名,江南无人不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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