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0. 第50章 试探

地下不分昼夜，研究员的世界里更没有白天黑夜之分，无论何时走在生物研究院的通道里，都能看到白亮的护眼灯和带着研究资料脚步匆匆的研究员们。

若是以通用时间记，监察员们休整了一夜，次日清早，洗漱整装，按照惯例开了晨会。但是研究员们的时间观念完全不同，说是挑空闲时间送资料过来，结果一个晚上陆陆续续没个消停。

这一阶段主要是核对一些不太涉及机密的条目，算是开胃菜，但代表他们正式进入稽核状态，开始干活了。

在“蛇群”开始忙碌之后，米格尔和容夫人碰了个面。米格尔昨晚和老罗在食堂坐了半宿，今天难免显得有些疲惫，但是容夫人也不介意这些，浓茶一泡，木沙发两端一座，架势正式拉开。

米格尔呵呵笑：“本来昨天就想约您见面的，没想到在星港检查花了太多时间，安顿下来才发现时间不早了，就没打扰您休息。今天早上又被不懂事的下属闹了，临要出门还训了一番话，结果就拖到这么晚了。”

容女士也笑得随和：“无事无事，我这两天事情不多，本还想跟你说忙就不着急，结果你赶在我休息之前来了。”

“来总是要来的。上头还托我带了信，我也备了茶叶点心，我也休息够了，运气好，就约到了您的时间。”

“你也是有心。昨天本是我自己出门，就当透透气，不巧临时开了个会，只好随手抓一个小朋友……”

以上是每年见面的老熟人惯例的寒暄，表面看上去客客气气。

“对了，我确认一下，你昨天见到艾诺了吗？他没有闹脾气吧？”从这里开始是注意事项。

米格尔像普通大叔一样，摸着下巴琢磨了好一阵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
容女士优雅地点了点头：“看来是闹了。”声音一如既往，没有半分责备，“你昨天肯定做了什么让他不开心了，他吧，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，又记仇，下次遇到他不给你好脸色也是正常的，你忍忍吧。”简直把溺爱纵容演到了极致。

“这点跟您挺像的。”米格尔做回忆状，“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这里时，您来接我也这样，随便穿了一身日常衣服，看到监察员队伍的第一反应是觉得我们麻烦得要死。现在想想，快四十年过去了，时间过得真快，您倒没什么变化。”

“变化是有的，我脾气就好了不少。”容女士手指刚动，米格尔立刻探身为她添茶。第一道水过后，绿茶细嫩的芽叶已经舒展，落在杯底根根分明，八十度左右的热水灌入杯中，杯壁雪白的瓷质更衬得细叶碧绿鲜亮。

明明自然卫星缺少水资源，饮用水得靠机械造取和飞船运输，此间办公室里的人却还讲究着酸碱度、矿物含量和温度等，实在矫情。热水在瓷杯上空升起缭缭的雾，名品绿茶自然清透的味道悠悠地扩散开来。

容女士这才端起杯子，优雅地吹散热气，小心酌了一口。

“艾诺是您的学生吗？”米格尔随意地喝了一大口茶。从这里开始便是探查情报了。“我与您相识快四十年，也只在别人的闲聊中听说，您从投身生物研究后每年带助理带新研究院，但真正被您承认的学生只有一个。这个年轻人刚入高校，算踩在生物学的门槛上，都没真正入行，还是个小孩子脾气的，您反而起了兴致带他？”

“听你怨气还不少？”容女士撩了下眼皮。

米格尔笑：“都说我们监察员一句报告就能决定项目生死，换个地方，不说人人怕我，基本的尊敬还是有的。倒不是怨气，好奇心我是认的，毕竟难得遇到第二个半途中把我丢下的迎接人。对了，第一个是您，哈哈。”

容女士弯弯眼睛，眼尾的皱纹向上提了提：“他很可爱，不是吗？”

“生物研究可不是靠‘可爱’就能出结果的，您别开玩笑啦。”

“不不不，他的‘可爱’是能出研究成果的。”容女士的表情被饮茶时低头的动作挡住了，放下杯子，又是一派知性优雅的老者模样，“这是一个十分有自己想法的小朋友，你从他身上看不到人类固有的认知，但他又确确实实在作为人类活动着，可以说，他比我更像所谓的高精神力者。”

空气中突然像多出来一道无形的墙，将沙发与其余空间分隔成两部分，坐在沙发上的米格尔只觉得自己成了被关在鱼缸中的金鱼，明明一米之外即自由，却从身到心都被拘束在狭窄的透明空间里。

这是高精神力者外放的力量，是人类精神力开发到一定水平后出现的能力，像极了所谓“仙术”、“异能”或“魔法”。人类自基因中便带着对神奇能力的向往，自精神力出现后，更是挖空心思进行研究，合法的非法的、研究别人更研究自己。

“我们尽可以用所有词语去形容他，脾气大、任性、自我、孩子气等等，最后只会成为研究的标签，记录在外人不可见的报告书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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