5. 死而复生

世界毁灭前几年的杂志。

阮闲差点把软板掉到地上。确定吐回手心的药片没露出来，他咬紧牙关，半天才绷住脸上的表情——

丁泽鹏不像在说谎。

“……小丁。不耽误你时间，我就问一句。”

“成，阮哥你问。”

“刚刚那药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副用？什么叫‘脑子是肉长的’？”

丁泽鹏啊了一声：“池哥是怕城里的仿生人混进来。那药片能破坏它们的电什么来着……哦，电子脑。脑子一坏，它们的表现立刻就不对了，很容易看出来。”

“城里的仿生人？”

“嗯，不过最近它们很少出现了。阮哥你真不用担心，那药不伤人的——我们通常用它对付机械怪物，它只对电子脑有效。”

解释完毕，丁泽鹏拍拍手上的灰：“我去池哥那边啦，我们就在帐篷外的山丘上。不舒服的话告诉231就行，他会照顾你。”

本打算接着这个话题继续，见丁泽鹏步子都跨了出去，阮闲吞回溜到嘴边的疑问。目送丁泽鹏离开帐篷，他从地上摸了根干树杈，直接折断，用锐利的木尖去刺自己的指腹。

一颗血珠从伤口中冒出，正当阮闲准备松口气的时候，它又颤巍巍地被皮肤吸收了回去，指腹上连点破皮的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
看来废墟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幻觉。

阮闲闭上眼睛。虽然汗黏在身上不太好受，眼下他全身舒畅，除此之外没有半点不适的地方。思维的滞塞彻底消失，回忆像是被归好类的文档，整齐而富有条理。

十二年前，他的研究搭档——范林松在争吵中枪击了他的头部。

现在想来，这件事情一开始就不太自然。自己这位搭档素来沉稳，不是会激情杀人的类型。但如今情况复杂，对方的真实动机不再是重点。

研究所的监控严密到令人发指，范林松不会笨到试图把尸体运出去。实际上，当时实验室里就有一个处理尸体的途径——满满一容器的纳米机器人α-092。争吵发生的时候，他正在对α-092进行改良。

α-092原用于移植器官保鲜，可溶解并长期保存活体组织。只要给予合适的命令，它会重新拼装被溶解的器官，快速修复损伤细胞，让移植器官达到理论上的巅峰状态。

不是没有人提议过将α-092用于整个人体的治疗，然而它无法执行太过复杂的命令，成功修复单个器官已是极限。当时阮闲专注于拓展它的可用性，实际开发中的东西并不稳定，只能算是半成品，还没到用于动物试验的程度。

不过要是单纯用它销毁尸体，事情会简单不少——它能把包括骨骼、毛发在内的全部事物分解殆尽，不留一点痕迹。然后只要宣布这份试验品报废，金属仓会被运去地下室，由专门人员取样后销毁。

凭借范林松的权限，做到这些并不难。对方大概算好了动手的时间和地点。

……按照这个思路，盛有自己的废液仓不知为何没被销毁，反而在十二年后被激活。α-092修复了他本该死去的身体，并刺激它达到巅峰状态。

然而那是他亲手制的样品，阮闲清楚它的极限。

就算表面恢复健康，α-092根本无法适配复杂的人体。简单来说，他的身体没有完全“拼好”，只是被α-092强行粘合，就像沙滩上的沙堡——无论多么精细，都无法媲美真正的岩石堡垒。

一个浪头就能把它劈散。

自己在地下废墟的高热和焦渴，其实都是身体崩溃的反应。理论上在发后两小时内，他的皮肉会液化，整个人变成几团挂在骨头上的烂肉。

……问题是自己还活着，并且没有任何不适。

这些异常可能和唐亦步口中的“s型初始机”有关。最快的办法自然是直接询问，只不过对方让他捉摸不透，过早暴露自身情况并不是好主意。至于救援者这边，搞清事态前还是低调为上——

阮闲拿起丁泽鹏留下的饼子，麻木地咀嚼起来，粗糙苦涩的味道黏满了口腔。这里的空气清爽新鲜，带着点青草的味道。无论怎么看，这都不像是所谓的“末日”。

吃完了饼，阮闲将咳出的药片放进口袋。他兀自发了会儿呆，才抓起丁泽鹏留下的软板。

他认得这东西，十二年前，它还不具备广泛商业化的条件。在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里，人们显然做了不少改良。如今它只有两页纸那么厚，可以被轻松卷起，其上的视频和字都清晰无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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